距离门票开售还有5分钟，对于身处上海内环写字楼内的小陈来说，这次抢票更像是一场战役。

一个7人的微信“抢票群”又活跃起来，大家互相督促，“还有几分钟就抢票了，大家准备下”。小陈提前断掉了手机WiFi，打开流量，她信不过公司的网络，又逐一检查起收货地址、身份证等必要信息，顺手提醒他人。

清掉手机后台运行的软件，小陈打开一款近来饱受争议的购票APP，进入收藏页面，不停刷新——当页面下方红色按钮的倒计时归零，小陈迅速点下，APP弹出场次清单——这说明小陈已经是一名幸运儿了，对于部分没有抢票经验的人来说，当倒计时结束，页面刷新后，眼前的红色按钮将瞬间黯淡下去，他们在抢票的第一关就已经被拦住了。

但确认完票面信息，APP上还是弹出了“抱歉，当前排队人数太多啦，实在挤不进去了”的字样。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抢票群”内不断冒出慨叹，“抢不到了，抢不到了”。

可小陈不甘心，她疯狂点击“努力刷新”，一分钟后，页面突然跳转下一步，弹出“实名信息”选项——又攻克了一关。不过这似乎只是一次安慰奖，想再进一步时，APP告诉小陈，订单排序已经超出了票池，票已经卖完了。小陈先前联系帮忙抢票的15名好友也陆续发来信息：“不好意思，没能抢到”。

有人比小陈更进一步，闯进了支付宝付款页面，但最后同样以网络卡顿、“无法支付”而收场。

一个七十多人的大群内也没人抢到票。不过，有人在群里刷屏，称自己有朋友抢到一张，愿意加价1000元转手。“几乎是票刚开卖就说了，第一时间就要加价”，小陈对我说，“（不过）他应该只是打算问一下，试探一下价格，不想砸在手里”。

时间回到这轮门票开售前，在国内另一家以转卖二手票务闻名的网站上，已经提前出现了这场比赛每个场次、每层座位的购票清单。一张原价350元的票，在这里已经被挂到了2198元。而理论上，这时还没有任何人能拥有一张票，包括黄牛。

“这个2198元相当于黄牛提前的估价，也就是黄牛愿意卖的最低价。”小陈对此见怪不怪，“就是xx网还没有放票，但黄牛应该已经有把握拿到票了。”

当小陈第一次了解到这些时，她生出念头，“现在黄牛已经这么赚钱了吗？那我赶紧去大麦网抢一张，放摩天轮上卖。”于是从此以后，小陈也加入了“黄牛”的行列。但没有别的渠道，仅靠人海战术，小陈至今抢了几个月，热门的，或者说能赚大钱的，比如“周杰伦杭州站”和“NBA中国赛”的门票，她颗粒无收。

类似小陈“人工”抢票失败的现象，在国内已经屡见不鲜了。在前不久的Ti9门票抢购中，就出现了一分钟内，近3万套票全部售光的情况。

但几乎同时，淘宝等交易平台却出现了大量可自选场次和看台的高价二手票。

真到了比赛那天，网上又爆出现场电子票和纸质票信息不一，座位被无理由更换等大量丑闻。对此，大麦网似乎自知理亏，先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无任何回应，在后来接受凤凰网的一篇采访中，大麦网也没有解释“为何大量门票会在黄牛手中”。

在小陈的朋友圈内，有位好友没能抢到Ti9门票。但到了比赛日，这名好友还是去梅赛德斯奔驰中心逛了逛，希望能遇见个黄牛，淘张溢价的二手票。在现场，她看到可能花掉了几千上万元买票的玩家坐在路边啃快餐，感慨丛生。

做黄牛真的稳赚不赔吗？

听上去，做黄牛似乎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上班时间打开手机APP抢一下，没抢到权当上班摸鱼，抢到了就当中彩票，一个月饭钱有了着落。但我们先暂且抛开监管问题不谈，在转卖二手票的过程中，其实也存在一些价格波动因素。就像上文提到的，有人抢到热门票后的第一反应，是试探下二手价格的底线，先确认票能不能加价转出去，求个安心。

17年，在鸟巢举办的《球探足球比分》S7总决赛上，两支中国队伍在半决赛中先后出局，韩国战队会师决赛。当时网上就流传出很多段子，调侃黄牛手中的总决赛门票价格大跌。比如有人拿着一摞比砖头还厚的门票说，这原本是北京一套房，现在只是一顿金拱门了。

当然这些只是调侃，《球探足球比分》S7总决赛的两支韩国队伍在国内人气不低，再加上有周杰伦等明星助阵，只能说黄牛赚的少了，但仍有利可图。

亏的也真有。今年9月，2019篮球世界杯在上海举办，有媒体描述，在开票阶段，有“美国队”的比赛门票秒空。但随后一段时间内，一线NBA球星纷纷宣布退出国家队，在目前确定的美国队12人大名单中，最有星味的只是入选3届全明星、1次最佳阵容第三阵的肯巴沃克。詹姆斯、库里等人均未参赛。

以摩天轮为例。摩天轮的购票机制是，卖家个人定价，将门票挂上网站。买家通过官方汇总页选择“原价票面”，之后网页会优先按照最低价格来排序。如下图，一张原价480元的“美国队”球票，已经有卖家最低挂出了436元，亏本处理。

小陈有朋友也亏过。去年7、8月份，小陈7人的“抢票群”里有人抢到了一张票面1600元的林俊杰演唱会门票，南京的场次。那人不熟悉行情，没有出手。临近演出那天，她只想能转的出去，超过1600元，就满足了。但最终票还是没能转出去，自己长途跋涉去南京看了这场演出。小陈问她和黄牛沟通出了什么问题，她不愿细说。

财产安全同样存在隐患。上周，“315消费保”发文称，有骗子在微博上冒充“大麦网微博在线售票员”，网友花钱只买到了空气。今年6月，公众号“差评”还曾发文质疑摩天轮票务方的“资质认证”，发现在摩天轮的“折扣专区”内，大量低价票卖家并不具备售票资质。

而小陈联系黄牛的方式也有点黑市范儿。她在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生于上海，家境优渥，双休，朝九晚五，有充足的时间拓展兴趣和人脉。平时买卖二手票，只要在朋友圈里发几句，“我手里有票……”、“有人卖二手xxx票吗……”，就有人主动来搭话，帮着和黄牛牵线搭桥。

和黄牛在微信上谈好了价格，小陈就找个男性朋友一起，和黄牛约好线下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虽然迄今为止，小陈还没有通过这种方式出过票，“因为一张都没有抢到，只收过几张我自己想看的演唱会的票”。

“我觉得抢这些，你们都会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抢不到吧？”

“对啊。”

“你其他朋友也抱着这样的心态吧？”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