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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4
曾经在课堂上躲着老师看《阿衰on line》(以下简称《阿衰》)漫画的我或许不会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我会在无聊刷短视频时,再次遇到阿衰和大脸妹这对童年漫画里的欢喜冤家。更不会想到的是,如今他们不光在形象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他们之间的故事,也从当初嘻嘻哈哈互相捉弄彼此的校园搞笑日常,变成了当下少男少女们最爱的官方给CP粉发糖。
上面这张截图,出自抖音账号“阿衰”最新更新的一条视频,标题就是《阿衰和大脸妹长大后的样子》。从账号高达446万的粉丝数来看,这毫无疑问就是漫画《阿衰》在抖音上开设的官方账号。而这段视频,也并没有被打上“粉丝投稿”之类的二创标签,所以很大概率是官方自己整出的新活。
视频讲述的故事不算复杂,时长也只有半分钟。大致内容就是,长大后的阿衰和大脸妹,画风突变成了“阿帅”和“小脸妹”。在一次班级合照时,“小脸妹”正在纠结该如何接近“阿帅”,结果反倒出其不意被“阿衰”主动搂肩,定格下一张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亲密合照。加上背景音乐又是周董那首经典的《浪漫手机》,整个视频的气氛就在这短短半分钟里,被烘托得极为暧昧。昔日的冤家同桌变成如今长相般配的俊男靓女,这显然非常符合当下年轻群体中,凡事都要“嗑个CP”的流行趋势。
而从标题前面的“第6集”也可以看出,这并不是官方第一次给粉丝“发糖”了。在“阿衰”账号的主页里,有一个名为“阿帅和小脸妹”的合集,里面虽然目前只有六条视频,但几乎每个都与长大后“阿帅”与“小脸妹”之间暧昧的情感互动有关。
比如,“阿帅”在乘公交时遇到了坐在前排听歌睡着的“小脸妹”,下一秒“阿帅”就上前用手抵住“小脸妹”的头,防止睡着后的她脑袋撞到玻璃窗,但其实这一切又都是“小脸妹”为了接近“阿帅”而耍的心机;又或者,阿衰故意用英语单词的发音,诱导大脸妹对自己说出“我爱你”,然后两人再次画风突变,含情脉脉的“阿帅”也对“小脸妹”说出了“我也爱你”。
从这些视频动辄数万的点赞和评论数来看,官方“发糖”的效果的确是显著的,起码这些视频如今有了相当高的讨论热度。相比该号此前只发搞笑视频时的默默无闻,画风突变后成为“恋爱番”的“阿帅”和“小脸妹”,靠着和童年滤镜间巨大的反差,博足了眼球。
要不是官号发的,谁能想到这是阿衰和大脸妹
于是你可以看到,在“阿衰”官号的抖音评论区里,有人在为这对曾经的童年CP得以“终成正果”而高兴,有人调侃大脸妹真的如漫画中曾经提到的那样,靠着好成绩去韩国整了容,实现了“女大核聚变”的华丽逆转,也有人借此缅怀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学生时代。
不过,当我们把视角拉远到更广阔的互联网讨论空间里,你会发现在贴吧、B站等二次元讨论浓度更高的平台上,围绕这些视频所产生的交流,主要还是集中在漫画老读者们对于官方这种“毁童年”行为的不解甚至是抵触上。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得先回过头来聊聊,《阿衰》这部曾经风靡一时的校园搞笑漫画,究竟是凭借什么走红的,又是如何才发展到了今天这幅局面。
2003年4月,漫画家猫小乐(本名:陈乐)开始在《漫画派对》(最初名为《漫画Party》)杂志上连载校园搞笑漫画《阿衰》。在这之前,他已经靠着《猫3狗4》这部四格搞笑漫画,在业界小有名气。
但《猫3狗4》的故事设定偏向都市成人搞笑漫画,而负责出版《漫画派对》的云南教育出版社,希望猫小乐能重新创作一部面向广大青少年学生群体的搞笑漫画。于是,猫小乐就结合此前自己当老师时观察到的学生日常,加上杰出的想象力,创作出了阿衰的故事,并且自此之后,坚持连载《阿衰》长达近二十年。
猫小乐在《知行》中,介绍过自己画《阿衰》的初衷
作为一部校园搞笑漫画,《阿衰》的故事设定并不复杂,出场角色数量也相对有限。故事常常围绕阿衰所就读的怕踢中学里发生的校园日常所展开,讲述了阿衰在学习和生活中,遭遇的各种糗事,以及他靠着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整出的各种“狠活”。
虽然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其中的一些段子和情节或许稍显低幼且过时,但对于当时课外球探足球比分内容相对单调且有限的中小学生来说,一本《阿衰》漫画,就足以承包他们一周的快乐。
《阿衰》最初能吸引读者的地方,在于猫小乐笔下诞生的各色性格迥异但又鲜活有趣的角色。其中最经典的,毫无疑问就是主角阿衰和他的同桌大脸妹。
他们一个是学习成绩学校倒数、爱吃臭豆腐、爱放屁、喜欢进行各种夸张的恶作剧,但同时又心地善良,充满正义感;另一个则是回回考试成绩第一,家长和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又脾气暴躁、行事专横。能力、性格上反差巨大的两个人,在成为同桌后,自然就能为读者带来各种有趣的课堂故事。
除了他们俩外,像是阿衰的死党小冲、富二代庄库、语文老师金乘五等角色,也时常会在漫画中登场,并贡献一些有趣的故事。虽然角色的数量不多,但猫小乐为他们每个人都赋予了鲜明的个性和独特的经历,以至于尽管连载二十年后,漫画中登场的角色依旧还是那几位,但他们之间的每次相遇,都能激发出不同的化学反应,为读者们带来源源不断的乐趣。
当然,除了个性鲜明的角色外,《阿衰》漫画的成功,也离不开猫小乐本人对学生校园生活真实且不乏想象力的刻画。
虽然漫画中的阿衰至今没有从怕踢中学毕业,但就和隔壁岛国的死亡小学生一样,阿衰也在自己的故事中,见证了现实社会的时代变迁。小到他们用的电子设备从翻盖机、MP3进化到如今的智能机、大到诸如奥运会这类全国关注的热点新闻事件,你都能在《阿衰》漫画中找到相应的对照。猫小乐非常善于从这些生活碎片入手,塑造各式有趣的校园故事,在脑洞大开的同时,也帮助广大学生读者从另一个角度认识这个世界。
而这一定程度上也导致了,《阿衰》虽然本质上是一部校园搞笑漫画,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充满生活智慧和教育意义的桥段出现。无论是其中的剧情还是角色,实际上他们都融入了作者猫小乐本人对于生活的观察和理解,在经过漫画的幽默化处理后,这些内容除了能让读者们开怀大笑外,也能让他们在思想上也从中受益。
图源:B站UP主@源尊
有趣的是,就连我在文章开头提到的官方炒CP,其实猫小乐在漫画中也已经有了不少暗示,其中最为读者们所称道的,当属被称为“钻石篇”中的阿衰与大脸妹共度一生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大脸妹为了等待钻石从阿衰的脑袋上再次长出来,主动放弃了重点高中和大学的入学机会,陪伴阿衰一路艰苦打拼。后来,两人间的感情也变得越发深厚,于是结了婚有了孩子,背上了房贷,彼此搀扶着度过了平凡而又相濡以沫的一生。
这个故事正如猫小乐当初对阿衰这个角色的定义一样,他虽然是一个长相和经历都非常普通的小人物,但即便只是小人物,有了这些幽默且不乏深度的搞笑日常做铺垫,也能成为几代人割舍不掉的童年回忆。相较如今官方在短视频账号上简单直球的恋爱番式“发糖”,或许“钻石篇”的结局,才是《阿衰》粉丝们心目中,关于这对童年CP的完美结局。
不过,猫小乐自己也曾在漫画中说过,他是不会让阿衰长大的,即便到了今天,他也依旧在坚持画《阿衰》。他的梦想就是让《阿衰》出满100本单行本,为此他持续十几年不间断地在《漫画派对》杂志上连载《阿衰》,并且至今还没有宣布过《阿衰》将于何时完结。
猫小乐曾在漫画中留言,自己不会让阿衰长大
如此夸张的创作强度,自然也是《阿衰》得以畅销多年的原因之一。凭借这部作品,猫小乐也于2018年成为国内版税收入最高的漫画家。光是《阿衰》系列的单行本漫画,至今已推出了68本,销量超过5000万册,是国漫历史上最为畅销的作品之一。
可即便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彼时的猫小乐还是面临着一项非常严峻的问题,那就是《阿衰》漫画猖獗的盗版现象。如果你也是小时候经常看《阿衰》的读者,应该多多少少都对当年随处可见的盗版《阿衰》漫画有些印象。当初这些盗版漫画经常会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和文具店里,靠着“合订本”“迷你本”的噱头,以及便宜到只要一两块钱的售价,成为许多囊中羞涩的中小学生寻求快乐的首选。
B站UP主@老朋友王海缤收集的各类《阿衰》盗版漫画
猫小乐曾不止一次公开批评过《阿衰》漫画的盗版问题,他甚至还将盗版问题作为创作素材,加入到了某期《阿衰》的漫画中,可惜最终也还是无法阻止盗版漫画的泛滥成灾。
但不管怎么说,当初选择以校园搞笑漫画作为创作方向的猫小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个幸运儿。相比其他国内漫画家创作的长篇连载剧情类漫画,猫小乐不必担心《阿衰》后期会出现诸如出场角色数量过多、战力崩坏的问题。而他本人,在接连培养了多名优秀的漫画家后,也在国内漫画作者圈子里有了相当高的威望。说他是当时国产搞笑漫画的领军人,一定程度上是毫不夸张的。
隔壁《知音漫客》的台柱子《偷星九月天》,就是国漫因长篇连载而烂尾的典型案例
但现实和梦想终究还是存在差距,在经历了长达十多年的连载后,近几年《阿衰》的人气其实早已不复当年,猫小乐也不可避免地步入了灵感的枯竭期。后期的《阿衰》漫画,不光被粉丝批评画功退步和故事低幼,就连更新频率也大幅降低。以至于如今你很大概率无法在最新的一期《漫画派对》杂志上,看到《阿衰》最新的连载。原本期期头版的漫画,变成如今的随缘更新,并且既不保质也不保量,这无疑将导致漫画的人气迅速消退。
当然这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创作者本身的灵感枯竭外,传统纸媒的没落,以及《阿衰》和《漫画派对》杂志至今依旧只发行纸质版而没有电子版的决策,也导致了如今看《阿衰》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毕竟,大家现在都习惯在手机和电脑上看漫画、追番,很少会再去购买纸质版的漫画和杂志。
虽然猫小乐本人自称依旧还在画《阿衰》,但推出一百本漫画单行本的目标,对如今的他来说,似乎也变得有些遥不可及。毫无疑问,他和他的《阿衰》一样,正在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
这篇21年的推送,是我在社交媒体上能找到的最新的猫小乐的公开发言
但另一方面,即便《阿衰》漫画的更新频率和质量已大不如前,猫小乐本人也在几年前因为要照顾孩子而移居国外,但“阿衰”这个漫画IP的价值,并没有就此被人遗弃。作为曾经风靡一时的搞笑漫画,无法否认的是,阿衰身上依旧存在着巨大的商业价值等待开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见到了文章开头,那段由“阿衰”官号发布的离谱“发糖”视频。
除了短视频业务外,《阿衰》其实早在2019年开始就推出了同名动画,并且至今已经播出了九季共三百多集。动画的内容大多直接取材于漫画,平均单集时长控制在三分钟左右,比较符合其本身搞笑漫画的定位。
只不过,《阿衰》动画的播出并没有起到替漫画挽回人气的作用。尴尬的配音、简陋的作画以及不断被删减、魔改的原作内容,这些制作上的问题都使得《阿衰》动画在播出后,并没有受到外界太多的关注。
即便是那些看过《阿衰》动画的粉丝们,也很少给这部作品提出多么正面的评价。在B站《阿衰》动画的评论区里,你能看到最多的,还是大家对当初追漫画时的怀念,以及指出动画版在制作上存在的种种问题。
尤其是动画第一季24集后的故事,更是被部分观众称呼为“童年邪典”。夸张的人物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再加上尴尬的配音,很难不让人怀疑,制作组当时是不是缺经费,准备破罐子破摔做完跑路。
不过,好在之后几季动画一直保持着还算稳定的发挥,虽然配音和剧情魔改依旧是无法忽视的问题,但起码没再出现过类似让人SAN值狂掉的邪典画面。不少观众也只是把动画当做回忆童年的一种渠道,加之动画更新频率稳定,这才让《阿衰》不至于彻底被时代抛弃。
至于另一边的官方抖音账号,处境也并没有比动画好到哪去。虽然有着四百多万粉丝,但单个视频的评论数,之前基本只维持在一两千条左右。自2018年创号以来,中间甚至一度出现过长达一年的停更期。
而在视频内容方面,“阿衰”抖音账号发布的视频大多题材低幼,内容与漫画基本无关,甚至有部分只是借着阿衰的“皮”,去跟风制作一些抖音上的爆款类视频,所以整体的质量并不算高。
直到推出了开头提到的“发糖”视频,“阿衰”账号的人气才突然迎来了一波暴涨。单个视频的评论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近十万条,而这个官号似乎也从中掌握了“流量密码”,开始尝试除搞笑视频以外的内容创作方向。
自从24号上传“发糖”视频后,“阿衰”账号数天涨粉十六万 图源:灰豚数据
但从目前该账号的新视频数据来看,除了“发糖”外,观众似乎对“阿衰大脸妹去哪旅游”之类的话题,并不是那么感兴趣。虽然从内容创作的角度来说,“阿衰”官号敢于尝试新方向的态度值得肯定,但就目前看来,他们可能还需要花些时间去确定,这个账号未来的风格和定位究竟该是什么样的。
新视频讲阿衰和大脸妹去长沙旅游,观看人数立刻下降许多
而再往前翻看该账号发布的作品,我们还能找到一个关于“阿衰”幕后团队公开招聘和征稿的视频。在这条去年六月份发布的视频中,“阿衰”账号背后的团队公布了包括“二维番剧动画”“短视频动画”在内的多种剧本征稿需求,以及对应这些作品的编剧、导演岗位需求,甚至还提到了“阿衰大电影”的计划。显然,官方目前依旧非常认可“阿衰”这个IP的商业潜力。而从最近这次“阿衰”官号靠“发糖”意外走红的经历来看,或许他们的计划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至于后续该账号发布的作品,还有那部所谓的“阿衰大电影”究竟会以怎样的质量面世?会不会再出现类似这次粉丝眼中“毁童年”的闹剧?还有他们能否将“阿衰”这个漫画IP再次捧红?我们也只能等到实际作品发布时,才能知晓。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的可能还是,这些作品是否都由猫小乐本人参与制作?还有他又何时能实现当初画满一百本的小目标?
这些期望得以实现的前提,就是他真的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至今依旧还在坚持画《阿衰》的漫画。并且,他笔下的阿衰真的永远不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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