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永远是个循环。

曾经流行的某些东西，现在拿出来看可能会感觉有一点点土味——但别急，指不定到哪一天它就忽然火起来了。说这是“老调重弹”，那有些不解风情，稍微跟紧点时代，咱得称呼这为“复古”。

而这股子“复古潮流风”，确实又吹到了我眼前。不过这一次，可不是衣服鞋子包包之类的表象东西，而是你绝对想不到的“切脑子”。

大概是去年年初，一个叫Chloe Cherry的姐们在自己的社交账号发了一组自拍照。看着相片里眼神涣散迷离、造型凌乱无序，以及一种古典的梦核味，就给人一种好像是脑子被切了的“高级厌世感”。

而当某种风格出现在大众视野，并看起来非常特立独行时，必然会引发后续一系列的关注——为了能够模仿这种“脑子被切掉”（Lobotomy Chic）的高级美学，还真有人根据Chloe Cherry的装扮做出了简单的总结。

首先，你的眼睛要足够大——眼睛大可以眯着眼假装小眼睛，但小眼睛绝对没办法变大假装大眼萌妹，你说对吧，某李姓歌手。当你有了大大的眼睛，也不能表现出一丝朝气蓬勃的青春感，你必须得保持双目无神空洞绝望，对待一切都没有感情，就好比你的妈妈现在告诉你：你爸昨天花二毛钱买的彩票中了一个亿，你家农村的房子拆迁补偿了五千万以及市中心两套房子，你喜欢的那个谁说这辈子非你不嫁/娶，清华北大招生办已经到了你家门口，为了能录你双方已经打起来了，另一边中科院打电话来说招你做院士，即使你是中专毕业也无所谓……但你听到这些却毫无反应，缓缓转过头对妈妈说：只是如此吗？可我要的不是这些。

不仅如此，在这双“迷离大眼”的附近，你还得搭配非常夸张的眼妆，让整个妆容凸显出一种极致的混乱和反差，给人感觉你一直在痛苦的深海中扭曲挣扎，你现在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这一切都是你对这个世界默不作声地控诉和反抗，是一种独属于Z时代的特立独行。

最后，你要学着随时随地噘嘴。当然这可不是说让你抱着一种撒娇女人最好命的想法，去卖弄风骚。你要做的是习惯在放松状态下噘嘴，从而塑造出一种偏离镜头的日常感——毕竟，真正的“厌世”不是摆拍不是伪装，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态度。

等这一切要素都集齐了，恭喜你：你已经入了“Lobotomy Chic”的大门。随后，大伙在各种平台开始了模仿。尤其是在Tiktok上，“Lobotomy Chic”更是成了最热门的“美学标签”之一，至今已经累计超过了4亿的播放量。

而在各式各样的类似视频下，模仿者们都觉得“Lobotomy Chic”的自拍方式，让自己第一次感觉到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以及真正的反抗精神该如何实现。

但不得不说一句，即使“Lobotomy Chic”的表现如此复杂，展示的内容如此“高级精致”，可它绝对没有路人想象中那么浪漫。要知道，“Lobotomy”原指上个世纪的“脑叶切除手术”——为了治疗抑郁症、焦虑症、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医生想到直接切除“病灶”，以达到理想的临床治疗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接受手术的患者中，绝大多数都是女性。而在后续实际过程中，切除脑叶似乎确实治愈了相关的精神疾病，但也引发了一些不可逆的新问题：病人会因此获得反应迟钝、语言功能丧失、目光呆滞眼睛无神等并发症。

但在当下，恐怕谁也想不到，模仿这种痛苦的并发症，成了时尚单品。

于是，非常古怪的一幕伴随着这款“高级美学”出现：在#Lobotomy Chic#标签下，观众能看到这些潮流达人的仿妆和教程，也能看到关于手术黑历史的控诉和讲解视频。

对此，潮流人士表示：这手术在上个世界摧残了太多的女性，如今再次提起并刻意模仿学习，只是对该现象的讽刺和抵制，是女性的一种自嘲。然后，她们先一步对开颅视频开炮——“Lobotomy”现在在互联网只代表是反抗的潮流就足够了。

但一种风气的流行，肯定不会只停留在单一群体——老祖宗确实说过“雌兔眼迷离”，但它可没说雄兔就不能眼迷离。所以，这种“Lobotomy”风格的仿妆群体中，男性用户也不在少数。他们通常也会在眼睛周围涂抹一圈粉黛，然后摆弄出迷离的眼神，以求追赶这股潮流。不过，这能否被其他“Lobotomy女性”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在这股风气下，感兴趣的男女确实玩了个痛快，可对那些不愿意推崇“Lobotomy Chic”的人来说，这种行为就是淡化手术本身的恶劣性，然后趴在上世纪病患身上的靠吸吮苦痛来取乐。说到底，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潮流人士，只是因为刀没砍在自己身上，感觉不到疼罢了。

所以，也有相当一部分保守派开始发视频，呼吁大家抵制“疾病污名化”等。

但不得不说，拿一种切实存在的疾病在网络上赋予第二意义，并广为流传的案例，其实并不少见——比如说，我们最近一直能看到的“唐氏”。

原本，“唐”是形容那种先天带有智力障碍、面容特殊、生长发育有畸形的残缺人士。可正因为这个病症意味着在智力和外貌都有着缺陷，所以就成了互联网对骂的常见手段。稍微再扩展一下，“大唐、唐僧、唐螂、唐人”等现在都已经成为互联网常见的辱骂性词汇。

虽说“Lobotomy”是极力证明自己有问题，而“唐氏”是为了辱骂别人有问题，但毫无疑问的：两者的内核是相通的——它们都选择用平淡无奇甚至诙谐幽默的方式去重构一个含义，只为了消解其原本的严肃性。

尼尔·波兹曼在《球探足球比分至死》中写着：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事实上，我们恰好处于一个“球探足球比分至死”的时代。任何充满严肃性的东西都会被拿来解构，变得能够被大众所嘲弄。是非对错渐渐不再是人们所关心的重点，开心快乐才是核心。

当然，我也不是说消解严肃就不对——谁生活都不可能死气沉沉一成不变，不是吗？

但显而易见的是，大多数的普通人已经失去了保持严肃的能力，只能被动接受一些被消解严肃后的产物，然后再跟着最先开始狂欢的那部分群体狂欢——没有选择，只能接受，仔细想想也挺让人沮丧的吧。

不过嘛……抛开这一切的观点纠纷，回过头来看看，还有句俗话说得好：互联网尽头都是带货。

我们会为“Lobotomy病患”感到难过，也许会为这个越来越球探足球比分轻浮的时代感到不甘，但真正“很懂”的人，已经开始把它做成T-Shirt，并且销量意料之中的还不错。

可能对这些“很懂”的人来说：你迷离痛苦，他也迷离痛苦。但他更喜欢躺在钱里迷离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