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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太空熊

2024-10-28

平凡的王冠。

    我至今不知道,网传陆川导演用来吐槽《抓娃娃》的“低质强碱性搞笑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开玩笑,我甚至在谷歌学术的电影分类里,搜过强碱性、喜剧之类的英文关键词,以为又是哪个影评大拿造出来的新概念,或者是哪个偏门小众标签我没听过。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那这个“强碱性”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这种电影对观众的眼睛和智商具有很强的腐蚀性?那为什么不叫强酸性?明显更符合一般直觉。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我更倾向于陆川导演那天是真被人盗号了。哪怕平台表示,发消息和删消息用的是同一台手机,我还是更愿意相信盗号的说法。

    这里并不是想说,下三路的谐音梗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不该说的东西。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上流人士,骂几句粗话太正常不过。问题在于,陆川导演是——我看他一辈子就没下流过。“强碱性”一类的粗鄙之语,你说是姜文说的,我还信一点。

    也不是说姜文电影拍得好,他就有资格说这种话。而是他“直男癌”,他说这话比较合适。

    很多影迷对陆川导演的第一印象,大概都是《可可西里》《南京!南京!》。这两部作品的视角非常冷静客观,有着浓重的现实主义色彩,为陆川打下了文艺片导演的基石。至于他的处女作《寻枪》,则有被主演越俎代庖的嫌疑。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大家都说这片子长得有点像姜文,疑似遭到了姜老师个人风格的“强碱”——有点损了,说正经的。

    陆川不算高产,他的导演生涯一共6部主要作品,以《南京!南京!》为界,之后的3部作品都是商业类型片——虽说商业、类型的性质有待商榷。但能看得出来,转型的陆川有很多放不下的包袱。这让《王的盛宴》成为了一部“泾渭分明”的作品。

    《王的盛宴》是陆川第一次尝试商业片,肯定有点水土不服。这倒不是陆川一个人的问题。千禧年前后,中国电影行业经历过一段“大片尴尬期”。年初我们聊张艺谋的时候提过,大家都在找大明星,把电影弄得富丽堂皇。

    这个时期的古装大片喜欢改编舞台剧。《满城尽带黄金甲》改的《雷雨》,《夜宴》改的《哈姆雷特》,身上都有黑泽明的影子。可见我们的导演志存高远,都有一颗商业艺术两手抓的大师梦。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可惜有人没黑泽明的命,却得了黑泽明的病。

    陆川在采访时说,如果大家觉得《王的盛宴》有点像《乱》,那应该是因为它们都很像莎翁剧。大导很乐于把电影拍出戏剧感,用舒缓的节奏和艺术化的表达,让电影的视听语言变得更加“高级”。算是非常典型的科班手艺。

    如果深扒视听语言和艺术价值,这批电影的评分确实过低了,基本不超过6分。《王的盛宴》在豆瓣上只比《唐人街探案3》高0.5分,未免有失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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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的盛宴》并不是一部粗制滥造的作品,它身上有很多从《可可西里》开始,就一路跟着陆川的标志性手法。长镜头动不动10几20秒,而且多是中全景的固定机位,这就不是“寸土寸金”的现代商业片能接受的拍法。

    商业片观众只会觉得节奏温暾,画面缺乏直观冲击。这是一个很客观的评价,你让商业片观众来评价《可可西里》《南京!南京!》,或任何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他们都会这么说。黑泽明的商业片,放到今天一样是大闷片。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太长了,录不下

    陆川电影的另一个特点,是喜欢用主视点和纪录视角。他几乎滥用长镜头和凝视镜头,同时对正反打严重过敏。人物如果要发生对话,就用中近景把说话的人包裹在一个画幅里,模仿一种旁观者而非摄像机的视角。

    《南京!南京》就是一部几乎没有正反打的电影,《可可西里》也一样,拍得像纪录片。

    如果有正反打的必要,陆川会给到面部的局部大特写,让角色的情绪彻底把画幅占满,有点类似库布里克凝视。《王的盛宴》里也遗留了许多类似的镜头,散落在正常剪辑的画面中间,让整个电影的观感变得五味杂陈。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对一些情节至上的观众来说,好像本来30分钟能讲完的事,硬是被陆川拖了2个多钟头。但陆川觉得,他是把宝贵的剪辑空间让给了表演张力,让给了表演背后的剧情立意。殊不知,商业片根本就不看重这些。

    很多人抱怨王俊凯在《749局》里的演技,觉得他的角色毫无发挥,轻浮又单薄。对陆川来说,这种批评其实完全不痛不痒。因为他自己最清楚演员的重要性,如果按照以前的手法,他会给王俊凯10几秒的怼脸长镜头。

    但陆川根本没给,他觉得商业片并不需要呈现这些。从《九层妖塔》开始,陆川的电影完全抛弃了“拖沓”的画面剪辑:谁说话就把镜头打给谁,一镜时长不超过3秒;哪个角色死了,就把面部特写升格慢镜头留给死人和抱着死人的活人,伴着悲情音乐和华丽的背光镜头,企图营造一种廉价的唯美氛围——完全就是现代快节奏商业片的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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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拍法天然和表演空间互斥,演员很难发挥演技,观众又何从判断演技?档期相近的《刺猬》也是王俊凯主演,他在里面的表演并不像《749局》一样单薄丑陋。有时候,观众讨厌某个演员,更多是出于主观厌恶的刻板印象。

    《749局》的坍塌和这些外在的东西关系不大,当陆川决定染指商业类型片的时候,悲剧便已经注定。

    文艺电影出身的导演,总有几个人生阶段,内心非常脆弱。尤其是市场化改制前后的新生代导演,陆川也是其中一个。

    陆川的出身,用根正苗红来形容,一点儿不为过。他打小就有部队背景,父亲在业界颇有资历,处女作就拉到了北影厂的顶级资源,人生顺利而且体面。但也许,正是这份体面,反过来也限制住了陆川。

    在心底,陆川远不像他早年拍过的电影。他并不冷静客观,相反,他一直躁动不安。他很想证明自己,就像过去摔门而出的年轻人一样——离开体制,然后开着自己努力奋斗回来的进口小轿车,载着洋气的老婆和白嫩的儿子,衣锦还乡。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自负盈亏

    但市场是残酷的。这里没有人在乎你的过去,你的沉淀不重要,你的表达不重要,甚至连你自己都不重要。拍不好,导演是可以换的。

    很多人都对电影行业有误区,认为能拍好文艺片,就一定能拍好商业片、类型片;从文艺片转向商业片,是一种创作层面上的降维,是视听语言、意象隐喻的删繁就简。而就陆川近期的种种言论来看,他本人多少已经陷入了这种误区。

    陆川说,他拍过《可可西里》《南京!南京》,他不是没拍过好电影。最近两部商业片口碑不佳,只不过是转型期的阵痛,希望市场能给他一些时间。

    但事实就是,商业片才是一个导演的才华检测器。如果一个文艺片导演拍不好商业片,那么他一定是个缺乏灵魂和个性的导演。我的一个影迷朋友管这叫假文艺,我自己管这个叫类型化文艺。这种导演,能且只能定向“制造”文艺片。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可可西里》的主题本身就具有正确性

    有作者性的导演,拍商业片也会有强烈的个人印记,比如姜文和库布里克。类型片就像预制菜,工序非常固定,食材非常固定,食客非常固定。既然都大同小异,那么食客能有什么选品标准?如何突出一部类型片的优秀?

    到头来还是作者性。

    陆川的电影就缺乏一种作者性,而这种缺乏作者性的表征,就是他早期最擅长的纪录片手法。

    《可可西里》曾被纪录片导演刘宇军控告,涉嫌抄袭纪录片《我和藏羚羊——冰河在这里流过》。抄袭是否属实,本身其实并不重要,更多的是佐证了《可可西里》个人特征的缺失——对电影导演来说,电影拍得像纪录片,并不是一种称赞。

    冷静客观的纪录视角,本身只是一种源自新现实主义的拍摄技法,而非个人风格。如果一部电影的亮点只有这些,那么形式就大于内容。《王的盛宴》不是一部现实主义电影,它是一部政治惊悚片,但陆川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而当陆川彻底放弃他的文艺范式后,你会发现:《王的盛宴》变成了《九层妖塔》——一部俗不可耐的商业类型片。

    这是一件无比悲哀的事。就像文字只能堆砌辞藻,照片只能参数公式。有些人努力一生,不过换来一声“匠气”;有些人轻描淡写,结果放个响屁都有“灵气”。对文艺工作者来说,天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

    陆川是个可悲的创作者,出道就被人压在身下。身边的同辈开始挑战商业片,他又后知后觉。宁浩至少有盖·里奇,而陆川一无所有,他只有自己那顶已经褪了色的塑料光环。

    当然,宁浩是另一种悲哀的创作者——他的光环能发亮,但和别人的是同款。编辑部有老师非常痛恨宁浩,责备他是个拙劣的模仿者。但宁浩至少承认自己像盖·里奇。他说这种电影拍到后面,总有一种最优解,最终都会殊途同归的。

    这证明,至少宁浩懂类型片是什么东西。不仅懂,而且还尊重这种创作形式。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宁浩选择让《疯狂的石头》和《两杆大烟枪》殊途同归,他知道这是在放弃自己的作者性,但这样的电影至少更好看。我觉得,这未必不是一种牺牲,商业片往往需要这种牺牲。它的使命就是满足观影需求,动机、意义、表达,都是狗屁。

    这也是为什么,《749局》会让人出离愤怒。

    因为陆川非常自私。他明明不懂什么是商业片,不懂什么是类型片,但却不愿意去妥协,而是试图用自己的科班手段,去做一些公式化到极点的东西,来试探商业片观众的味觉。其态度之傲慢,令人咋舌。

    其实《749局》的质量远没有那么糟糕,至少它不该和《夺命六头鲨》一个水平。3.8的豆瓣分,更像是网友跟陆川的私人恩怨。很多文艺导演无法接受这种刺耳的噪声,但这种非理性的报复性评分,本身也是商业电影的一部分。

    陆川,电影工匠的傲慢与偏见

    学院派有学院派的运作机制,哪怕最严苛的电影节评委,在点评电影时,都有一套艺术鉴赏和行业规范的基本原则。但商业片没有,观众不需要任何计量标准,打1分可能只是因为今天心情不好。众口难调,张艺谋懂,所以他始终对恶评保持沉默。

    而《749局》专门办了一场专家研讨会,将自发性的观众评论建制化,并且把整体的舆情当成了假想敌。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连批评都不敢面对的人,根本就不配当商业片导演。

    好莱坞繁荣的商业片市场,靠的又不是豆瓣排行榜250部人生必看电影。这些优中选优的电影,只不过是整个行业的胜利果实。它们的背后是成千上万倍的烂片、屎片,是电影节和行业协会眼里,排山倒海的下三滥。

    没有人记得这些过目即忘的庸作,哪怕这些代价都是必然的过程。试问,《749局》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因为它的导演叫陆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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