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头车
2025-05-22
不瞒您说,我自认是一名“FPS高手”。虽然我晕3D、枪法稀烂、喜欢干拉、投掷物总扔脚下、哑巴不报点,甚至还压力队友,但在“第一人称射击”这块儿,我自认为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不信您看,Steam七大神作之一,十年老字号顶尖射击游戏,全成就战绩可查。
没错,FPS游戏如此多的“英雄角色”中,我独爱“猫娘”。即便作为原型的家猫在互联网上的形象,已然一步步从猫咪变成了“哈基米”,又从哈基米变为了“耄耋”,这份对三角耳朵、毛绒尾巴和铜铃眼的热爱,却始终未曾改变。
原因我也说不清。正如没有人能说清,为什么每有一个AI大模型上线,网友们就会争先恐后地用各种“咒语”,试图将其改造成猫娘女仆那样——或许,指着猫咪说“快变”的冲动,是刻在每个人骨髓里的。
我们唯一能够确信的是,正如掌握篮板的人就能掌控整场比赛,掌握了猫娘制造技术的人,就能掌握整个互联网。证据就是,有一位传说中能靠基因编辑技术“制造猫娘”的科学家,真的靠这个火成了推特顶流。
当你打开他的推特主页,一股抽象的Cosplay气质便扑面而来——无数张老哥的自拍照填充了整个页面,锃亮的大脑门,稀疏的地中海,配上插着红色中性笔的白大褂,拘谨的抱臂手势,半笑不笑的坚毅表情,简直完美符合人们对“Mad Scientist”的一切刻板印象。
而这些自拍的配文,更是将这位科学家精神分裂般的“神人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时,他无视伦理,声称道德是科学创新与进步的阻碍。
可过了两天,他又摆出一副和平卫道士的样子,宣称“基因编辑士兵不该存在”。
他淡泊名利,坚称自己“不会私下为百万富翁做延寿研究”,即便是外网知名“吸血鬼”Bryan Johnson(此人称自己靠与年轻人交换血浆延年益寿)本人的盛情邀约,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可与此同时,老哥也在为自己的身后名感到焦虑——他不止一次地表示,希望自己成为“中国版的达尔文”,从而名留青史。
而这位疯狂科学家阅读量最高的推文上,则赫然写着一段振聋发聩的檄文——“别再叫我造猫娘了,我在试着治病救人。”
是的,推特上的网民们真的相信,这个身穿白大褂的秃顶男人,能实现阿宅们的终极梦想——制造猫娘。
在他的每一条推文下方,都有数以千计的欧美老哥在大声疾呼,呼吁他早日将自己在基因编辑领域的才华用到“正道”上——也就是制造猫娘、蜥蜴人,复辟恐龙帝国之类的玩意,或早日成立“村雨研究所”,研究“强化人”、量产“新人类”。
可惜的是,老哥对此并不领情。在他的心中,“为人类福祉而奋斗”才是自己唯一的追求——为此,他甚至不惜“得罪资本”。
你看,这条推文下方点赞数最高的评论则煞有其事地威胁道,“直到你回到猫娘研究领域前,我将切断你的科研资金供给”——这就是动了资本蛋糕的下场。
不得不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被“剥夺了资金来源”的疯狂科学家,也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在“反猫娘檄文”发出不到四小时后,老哥就被哈基米爱好者们“无形的大手”所支配,发出了一条“言不由衷”的简短“滑跪”推文——“喵”。
我知道,以上的这些内容看上去就像是美国阴谋论者溜大后的胡言乱语,但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这个家伙确实是全世界距离“造出猫娘”这个目标最近的男人——原因很简单,这位“疯狂科学家”不是什么Cosplay爱好者,他的名字叫贺建奎,你也可以叫他“全球首例基因编辑婴儿之父”,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人类胚胎进行过基因编辑的人。
时间回拨到七年前,彼时的贺建奎招募了8对带有艾滋病病毒,希望生下健康婴儿的所谓“志愿者夫妻”,并伪造了人体实验必需的伦理审查书,计划用基因编辑技术“CRISPR-Cas9”修改这些夫妻之间诞生的胚胎,令其诞下“免疫艾滋病”的健康婴儿。
简单来说,CRISPR是一种“定向基因编辑器”,如果人体内刚好有某种造成缺陷的突变基因,从而导致了致命的疾病,CRISPR就能派上用场。例如,因为DMD基因缺陷而无法生产特定抗萎缩蛋白质,导致全身肌肉萎缩坏死的“杜氏肌营养不良”,就可以用CRISPR转入正常人的基因进行替换,这也是这种疾病当前唯一的根治疗法。
而在这些基因疗法的成熟过程中,一个与之伴生的迷思也逐渐在学界产生——既然基因替换技术已经成熟到能用来治病,那它是否能用来强化人体,从而达到设计进化、基因飞升的效果呢?
很显然,这是一个牵涉领域极广的庞杂议题:基因编辑是否会在富者与贫者之间制造根本上的不平等?被引入的基因是否会污染未来人类的基因库?人工方式生殖对人类演化的潜在影响是什么?“强化人”是否还与“原生人”是同一物种?甚至那个最基本的问题——这种尚且处于新生期的技术,是否会对被编辑的人体构成危害?转入的“强化基因”是否能起效?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这种情况下的任何贸然行动,都可能是对人类整体的不负责任。因此,不论是克隆、转基因,还是“CRISPR-Cas9”,此前的各国科学家都保持了“不进行非必要编辑”的默契。
阿斯塔特不应该领导人类——《阿斯塔特圣典》
贺建奎做的,就是将上述的考量一脚踢到了路边——他要借由“治病”之名,搞全世界第一例的“基因飞升”实验。
2018年11月26日,贺建奎宣称,一对经由他手进行基因编辑的双胞胎女婴健康诞生,他在这对双胞胎的胚胎阶段,用CRISPR技术敲除了涉及“艾滋病毒感染靶点”的CCR5基因,从而让这对她们在出生伊始就拥有了“免疫艾滋病感染”的能力。
一时间,全球的目光齐聚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80后副教授身上。有人盛赞他是“基因编辑的伦理先驱”,也有人怒斥其为“沽名钓誉的恶人”,但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基本共识——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当时的部分媒体还将此事作为“先进典型”宣传
贺建奎的“疯狂科学家”不是Cosplay,也不是人设,在基因编辑婴儿事件事发后,他确实成了当代科学界无出其右的狂人。
图源:bilibili@果壳
然而,在“疯狂”之外,这次编辑为科学与医学带来的成就,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原因很明确。
首先,他所谓“造福患者让艾滋病人生健康孩子”的初衷,从根本上就不成立——艾滋病患者的母婴传播阻断技术从2000年就非常成熟了,北京地坛医院截至2021年陆续做了100余例母婴阻断,至今没有任何孩子被感染。孩子的父母没有任何理由舍弃一个成熟的低风险技术,转而选择风险完全不可控的基因编辑技术。
与此同时,这对双胞胎还需要额外承担CRISPR“脱靶”的风险——基因编辑的准确率并不是100%。在编辑过程中,存在目标外基因被意外篡改的可能性——换而言之,就是其可能导致其他的基因缺陷。
不仅如此,被修改的CCR5基因本身也是人类基因构成的一部分,将其敲除也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总之,对两名被编辑的孩子而言,这项实验可谓百害而无一利。而对科学界而言,这项实验的全部意义,就是他“打破了道德的枷锁”。
事后,贺建奎被警方逮捕,并于2019年初判处了三年有期,涉事女婴则被隐去信息保护了起来。由于贺建奎的行为过于出格,以至于在那时的刑法中难以找到合适的法条,只能用“非法行医罪”临时凑合了一下,直到他入狱两年后,“非法植入基因编辑、克隆胚胎罪”才正式开始实施——这也是贺建奎在本次闹剧中,为数不多的“正向作用”,他确实用自己的入狱与无辜婴儿的潜在健康风险为代价,夯实了我国法律的框架。
按理来说,事情应该就此画上句号了。
出狱后的贺建奎在北京组建了工作室,仍旧从事他擅长的基因编辑领域研究,偶尔还能去几个二三本的院校走穴演讲,没事和富商们打打高尔夫球。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回归一个正常三线研究者的日常生活——只是,考虑到开头那神人般的一幕,这种和平的愿景显然没有发生。
贺建奎的翻红传说始于社交媒体账号。在最开始,他只是在微博和推特上发布一些招聘和日常信息,偶尔更新一些自己与知名人士见面的照片,账号整体都处于无人在意的状态。
或许是意识到了这种运营方式过于平淡,他很快停更了微博账号,转而投身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化名“基因科学家”,并采取了经典的营销号打法——开头三句话不离“美国基因编辑打造超级士兵”“创造绿巨人美国队长”的反智阴谋论,随后一转攻势,吹嘘自己的基因编辑先驱身份,博取关注和流量。
然而,可能是他在国内的名声实在太臭,这些短视频账号也没有收获太多的关注,在收获了少量罕见病患者家属的关注,以及闻讯而来黑粉们的怒骂后,账号就以注销草草收场。
贺建奎的真正“翻身”,还要等到2024年9月19日。这天,将有一位贵人帮他“打出”国际影响力。
当天下午,一名身份不明的强壮男子叫住了刚刚下班前往停车场的贺建奎,并询问他“是不是做基因编辑的贺建奎”,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男子直接大打出手,将贺建奎海扁了一顿。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莫名其妙的挨揍,让大量不明真相的推特网民涌入他的推特账号,从而带来了巨大的浏览与互动量,贺建奎也敏锐地把握了这次走红的机会——他在第一时间将这次袭击定性为“同行的嫉妒”,并对着他脑补的假想敌们做出了慷慨激昂的“战斗宣言”。
然而,大多数人心知肚明,他挨的揍多半只会与他之前的抽象行为有关。因为,没有任何心智正常的同行会嫉妒一个“遗臭万年”的机会——但这并不妨碍贺建奎虚空索敌、立靶就打,而这些抽象的嘴硬,又带来了进一步的流量与关注。
或许就是在此时,贺建奎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悟道”,吃到了抽象流量甜头的他,开始专心构建那个能带来最多流量的人设——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疯狂科学家。
于是,我们便看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既然挨个打都能换来流量,那“进过局子”岂不是更带派?
于是,贺建奎直接把“进过三年监狱”写进了他推特的“个性签名”区。
怒喷马斯克成了流行趋势?老贺也不介意锐评一番。
不论内外网的梗,都能成为他抽象大计的一环——I Got Smoke,贺老师Want所有的烟。
随着贺建奎逐渐抽象,他的推特评论区也自然而然被同样的抽象人士所填满。这些关注者们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贺建奎的唯一目的只是炒作,但当乐子找上门来时,他们也不介意跟着一起发疯——
首当其冲的,就是贺建奎相当值得商榷的发量。每当贺建奎自信展望基因编辑技术“如iPhone般人手一个”的无尽前景时,就总有人起哄,说基因编辑技术那么神,你为啥不编辑一下自己的发际线。
还总有人向他发送保护伞公司的Offer,考虑到CRISPR技术的载体就是改造过的病毒,这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至于无处不在的猫娘梗,也只是抽象网民在贺建奎的这场抽象派对中,最平平无奇却也最喜闻乐见的一环罢了。而贺老师“回应”自己猫娘梗的全部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这么做能为他带来更可观的流量而已。
为此,他甚至把自己的婚姻都变成了Play的一部分。
4月18日,贺建奎与加拿大华裔CathyTie正式成婚,后者也是位16岁发论文,18岁休学创业的神人。值得一提的是,这位Cathy女士开通了小红书账号,还起了个难绷至极用户名——“香蕉人”。
你猜得没错,这名也是贺建奎帮忙取的,玩的就是抽象。
看到这,大家的心中可能会有一个疑问——贺建奎如此拼命地博取流量,究竟是为什么呢,流量难道会自己转化成科研经费不成?
诶,别急。
5月18日,贺建奎更新推特称Cathy被“拒绝入境”,他因此大发雷霆,宣称要更新美国绿卡,润到美国和妻子一起生活。
而就在刚刚,Cathy自称已经与美国、英国、法国、德国等多国的记者取得联系,试图让事态得到进一步关注。
几乎是同一时间,贺建奎夫妻发布了属于他们的数字加密货币——基因币……
哈哈,原来流量变现的方式在这里等着我呢,不赖。
Cathy女士空手套到了将近200万美元
这个瞬间,我忽然觉得一切的谜团都解决了。
谢谢你,贺教授。年轻的我又上了一课,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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