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加州奥克兰县的一位家长决定起诉《Roblox》。因为,她十岁的女儿在游戏中认识了一个27岁男子,女孩在一个周末失踪,直到次周周三才在离家250英里的地方被警方救出。
据官方财报,《Roblox》拥有1.118亿的日活用户,且36%的用户是13岁以下的儿童。你也许听说过,有些人会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在游戏中性骚扰——当这些人入侵《Roblox》,就让《Roblox》成了“恋童癖”的重灾区。
自2018年以来,美国警方逮捕了至少20名在《Roblox》猥亵儿童的成年人。包括一位副警长、一位老师、一名护士,还有些人甚至原先就有案底。值得注意的是,警方抓捕的20多人中,有7人是在过去的13个月内被捕,但这些成绩并非源于执法部门的重视,而是有玩家像蝙蝠侠那般,在游戏里扮演起赛博义警——YouTube上一则603万播放的视频,就记录了义警的执法过程。
执法第一步,是物色目标。
《Roblox》作为一个UCG平台,上面的游戏全都来自玩家的MOD自制模组,那在1.118亿日活的前提下,就总有一部分模组能绕过监管。因此,里面会出现软色情游戏,而义警最先瞄准的,就是这些软色情游戏。
执法第二步,是套出证据。
找到目标,义警就在软色情MOD的讨论板块挂出照片,一般他们会选择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形象,接着准备变声器,然后等待回应者主动上钩。剩下的环节是飙演技——通常来讲,对方开始都会比较谨慎,但随着在游戏里、电话里的约会升温,很快就会暴露兽性。
执法第三步,是抓捕收网。
一旦“恋童癖”提出线下见面,那总共700斤的“黑白双煞”会等着他。接着就是直播镜头下,由视频博主负责主持的罪行审判,直到一条条证据摧毁“恋童癖”的心理防线,早就联系好的警察叔叔便会出场,将“恋童癖”带走认罪服法。
当“罪犯”泣不成声,直播间会播放类似《名侦探柯南》里的“认罪”音乐。然后就是画面外博主的笑声、画面内直播间弹幕的笑声——整个过程既有正义执行的复仇爽感,又有丝戏谑、抓马的荒诞。
直播的博主是Schlep。据他所称,他已经帮助警方逮捕了6名《Roblox》里的恋童癖。因此,他成了社区里的英雄——用私刑震慑活跃于游戏中的潜在犯罪者,是执行广大人民群众朴素正义的“蝙蝠侠”。
然而,《Roblox》官方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在上周发布了一份长篇声明,声明肯定了Schlep的善意,但转而又强调“义警行为给玩家创造了一个不安全的环境”,并呼吁用户应该利用官方提供的举报渠道,用更合理的办法维护游戏环境。
“这些义警经常会冒充未成年人,主动接近其他用户,然后引诱他们到其他平台进行露骨对话。这既违反了我们的使用条款,也让他们成了犯罪者。”
不久后,Schlep向粉丝证实:他已经被《Roblox》永久封号。
某种程度上讲,《Roblox》的判断是有一定道理的。
首先,我们假设存在这样一种人,他或许有不同程度的恋童倾向,但在漫长的人生中,一直和这种欲望做斗争,始终没有跨过道德和法律的底线——但如果遇到类似Schlep的主动引诱呢?钓鱼执法,人性又是否经得起考验?
肯定地说,这种人是存在的——德国电影《头痛欲裂》,讨论的就是这个人群。所谓“恋童癖”,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需要抗争的疾病,而不是确凿手染鲜血的罪行。如果把“心理倾向”当罪证的话,社会秩序很容易滑坡到“思想定罪”的环境,若是那样的一种标准,任何人都可能遭到道德大棒的波及。
典型的例子,是“女性反性骚扰”的议题。
回溯到2017年,因为“韦恩斯坦性骚扰事件”的爆发,互联网掀起轰轰烈烈的MeToo运动。运动呼吁女性主动公开被侵犯的经历,相互支持——这很好地打破了因“荡妇羞辱”而不敢报警的压力,为公正的执法扫清了障碍。
可时过境迁,审判标准被扩大化,执行办法被立场化,私刑执行的不可靠性,带来了更多的冤假错案,进而撕扯出巨大的社会裂痕——如今,它以一种怎样的形态呈现在面前?相信大家都看得到。
这并不是“不当类比”,因为类似案例已经发生。
去年,英国就已出现过各种类型的“恋童癖猎人”。开始,他们只是钓鱼执法,直播虐待“恋童癖”嫌疑人,赚取流量。到后来干脆变成处刑直播,剃头、倒牛奶、脱裤子,观众可以花钱购买让博主选择处刑手段,又或干脆拿这些事恐吓嫌疑人,勒索他们交钱保命。
看到有利可图,更多的人加入这条内容赛道,甚至出现有网红肉眼判案,街上随便逮着一个长得猥琐的,就开始诬告,开始直播审判,哪怕到最后警方都没有找到证据。那发展到此刻的“义警审判”,它到底是惩恶扬善,还是一种仇恨经济?请大家自行判断。
不过,对审判“扩大化”的担忧,也不是《Roblox》逃避责任的借口。因为,历史经验同样告诉我们,当面对法西斯时,意大利人会投靠黑手党,当面对港英政府时,民众会依仗洪门黑帮——正是因为公共秩序缺位和不公正,玩家才会选择灰色地带的民间秩序。
据《商业周刊》(BusinessWeek)援引匿名员工的爆料,监管《Roblox》平台及其上的1300万款模组,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员工们曾提出更好的儿童保护措施,并要求公司增加监管资源,但均遭拒绝或无视。原因在于,首席执行官最看重的是利润增长,并将游戏的首要目标定为达到10亿日活用户。
于是,有人在澳大利亚的一所小学做了个调查。当她问,谁在《Roblox》上被邀请成为他人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有几十个小朋友举手。当她问,谁在《Roblox》游戏中做过羞涩不当的事情?也有两只手慢慢地举了起来。
按调查者的说法,很多孩子告诉她,遇到过用游戏币换果照的要求——由此可以窥见《Roblox》的糟糕环境。
Doc是《Roblox》的明星制作人,他开发的《索尼克月蚀Online》,是早期平台最受欢迎的模组之一。而他头戴高帽、身穿白衣、打着一束红色领带的游戏形象,是为了凸显自己的骚包人设——这种情场浪子的派头,让他深受粉丝欢迎。
但要知道,他的粉丝大都是13岁左右的儿童。因此,他所经营的“骚包人设”,必然伴随着巨大的伦理争议。果然,有人在粉丝群中截取了他出格的言论截图,包括讲荤段子、称女孩为奴隶,甚至是“愿意为你坐牢”等发言——显然不是一句“开玩笑”,就能混得过去的事情。
小本是Schlep的前辈,因为对《Roblox》的安全监管失望,成了最早的赛博义警之一。从2020年9月起,他开始收到粉丝越来越多关于Doc恋童的信息,于是他搜集证据,整理材料做成报告——一版做成7分钟的视频公开,另一版打包向《Roblox》举报。
结果是Doc被封号,但正义没有来到。因为,Doc早已提前把模组的产权转让给朋友,后来甚至晒出15097.35美元的分成截图,公开跳脸:“谢谢你给我的游戏带来更多的收入!多么棒的宣传啊,蠢狗。”
相反小本,在一年后收到了来自《Roblox》160万美元的起诉,原因是小本损害了游戏声誉。其泄露的法庭文件显示,双方达成和解,小本同意向《Roblox》支付15万美元。
Naru是一位来自日本的22岁女玩家,她接棒小本继续与Doc对抗。而她发现的破局点是,Doc开发的《索尼克月蚀Online》本质上是同人游戏,那当Doc晒出盈利的证据时,她就可以去给真正的版权方写举报信。
终于,“索尼克”IP的持有者得知真相,他们标志性的蓝刺猬竟然被恋童癖盗用,恶堕成盈利工具。于是,SEGA的法务团队很快出动,《Roblox》立即下架了Doc的游戏。
迟到的正义仿佛没有缺席,却总带着一种莫名的讽刺。这就好像有种坏人明明是因为性剥削、因为为富不仁恶心人,但最后却是因为偷税漏税,才被当局处理。
上面的例子,只是《Roblox》糟糕生态的冰山一角。哪怕《Roblox》最近拿出了AI审核、AI封禁的方案想要稳住股价,众多的黑历史也很难给市场信心。
公共层面,路易斯安那州总检察长在上周正式向州法院提起诉讼,指控“游戏把利润增长,置于儿童安全之上”。相应的证据包括在《Roblox》的平台模组中,有《逃离爱泼斯坦岛》《吹牛老爹派对》《公共浴室模拟器》等争议内容。还有,警方在上个月拘留了一位当地男子,家里搜出了儿童情色产品。此男子在《Roblox》中有性骚扰行为,并掌握变声技术,可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年轻女性。
游戏层面,玩家发起了“#释放Schlep”运动,游戏博主开始退出《Roblox》的内容合作,而Schlep也联系了律师准备采取行动。
Schlep向记者透露,他当义警的动机,源于自己在《Roblox》的遭遇:从12岁开始,他就被一名《Roblox》的模组开发者性骚扰,但当他母亲去找运营寻求帮助,官方的态度却是熟视无睹。
“因为淋过雨,所以要为他人撑伞”——这样的叙事更加让Schlep的事迹多了几分浪漫色彩,哪怕“钓鱼执法”的手段会有一些争议,却也更让他表现出漫画反英雄的魅力。
而面对这种形势,尽管也有极少数声音,认为平台不需要为用户的行为负责——就像Steam不应对某个平台上游戏制作人的案底负责——但作为一家日活用户达1.118亿、季度收入达10亿美元量级的庞然大物,《Roblox》最应该承担的就是社会责任,否则“义警”就会填补其中的真空,用更激进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至于义警行为和民间审判,他们的是否对错,到底会带来正面影响还是负面影响?恐怕在不同价值判断,不同社会环境里的结果不尽相同,很难得到一个四海皆准的绝对答案。
但网络游戏作为一种社会关系的模拟,或许可以期待它的秩序运作给人们一些启发。在未来,游戏会被当成一种社会学、伦理学的实验场,给现实世界提供有用的经验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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