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说互联网上有个叫“刚子妈”的博主，因为家里的狗“刚子”走丢，迫不得已在网上发布大量寻狗启事，从图片到视频、从打感情牌到玩抽象梗等各种方式都行不通后，她开始玩起了一种很新的方式——跳擦边舞来找狗，曲线救国。但很有效，狗找到了，流量也有了。

只是，“刚子妈”没有借流量东风“C位出道”，而是继续高尚的找狗事业，不断在自己的跳舞视频里加上其他网友发来的寻宠信息，将“擦边找狗”发展成了一门很“新”的事业。后来，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女菩萨”加入，为公益事业添砖加瓦。

很可惜的是，由于发布大量擦边视频，“刚子妈”的多个账号很快被平台封禁——最终，“擦边找狗”的故事变得昙花一现。

但很显然，公益这门国际性的伟大事业，总归会有后来者。

最近，有一位名为米拉娜·薇恩翠（Milana Vayntrub）的演员，在互联网上称，她今年通过“性感照订阅服务”来为洛杉矶大火灾民筹款的慈善事业取得了良好的阶段性成果，于是她决定继续下去，做大做强。

米拉娜·薇恩翠是一位业务范围相当广泛的演员，既有电影、电视的从业经历，也有很丰富的配音履历，同时本身还是一位脱口秀演员。

她虽然谈不上非常著名，但也有几个小有名气的角色，她最有名的角色是在AT&T的一系列电视广告中饰演的“莉莉·亚当斯”。不过，对国内观众来说，大家可能更熟悉由她配音的《战神：诸神黄昏》中的“Lúnda”和《漫威争锋》里的松鼠女孩“多琳·格林”（Doreen Green）。尤其是后者，因为松鼠女孩目前尚未有真人版形象，而米拉娜则负责了这个角色在大部分动画版影片中的配音，因此也有部分观众就叫她“松鼠妹”。

今年年初，美国洛杉矶地区出现了一系列火灾，造成至少30人死亡，数千人流离失所，以及数以千亿美元计的经济损失，是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自然灾害之一。火灾后，面临着最直接生存威胁的是在灾情中失去住所和基本生活保障的民众，他们所需要的救助紧迫且直接。

在看到这个情况后，米拉娜认为比起等待传统慈善组织漫长的捐款周转，她不如去做一些更直接的事情，来给他们筹措更直接的钱。于是，她想到了一个“荒谬的主义”——提供自己的“性感照片”订阅服务，并将钱直接转给灾民。

为此，她组建了一个团队，借鉴了大名鼎鼎的“OnlyFans”，创办了一个名为“Only Philanthropy”的捐款平台，为捐款者提供“独家”“轻佻但不漏点”的照片作为感谢。平台规则很简单，捐款分为不同的档位，每个档位的照片都不同，捐赠越高档位的捐献者，能够得到的照片在“亲密程度”上也越高。如果你捐献最高档位的1000美元，还能获得实物的宝丽来照片。

在获得捐款后，米拉娜不会进行任何抽成，除了少量的团队运作费用外，所有捐款都会用于救助灾民。她会在开启项目时，写明这次捐赠具体想要帮助的对象，并会在后续持续跟进捐款到位的情况。

不过，虽然借鉴的是提供“直接”内容的“OnlyFans”，但是米拉娜做的事情离“下海”，其实有相当一段距离。她承认自己所提供的照片都是“flirty（调情式）”的，但并不会包含裸体和成人内容。

而为了保证隐私，她会在给每一个捐赠者的照片上打上水印，水印内容为捐赠者的邮箱账号，以此确保她送出去的照片不会在外界大肆流通——虽然，这不能完全杜绝这一现象。

本质上，这其实就是一次“女明星义卖性感写真”。

虽然说在今时今日，别说这类较“素”的写真，更直接、露骨的内容在互联网上也是唾手可得的，但米拉娜的这个项目却意外受欢迎。

一方面，她自身带有的名人效应——许多海外网友对她饰演的很多角色都有印象，在Reddit上很多人都提到了她在《狼人游戏》（Werewolves Within）中的表演。

另一方面，这种为了正儿八经的公益事业而献身的“女菩萨”，无论是在噱头层面上，还是社会价值层面上来说，都是一种“好活”——互联网的基本原则之一，便是“好活当赏”。

用男性凝视扑灭火焰

米拉娜的“Only Philanthropy”在今年，一共进行过两次筹款。

第一次是在年初，她选择了一个名为Bridget Bradley的单亲妈妈，作为首个援助项目。这位单亲妈妈因为火灾失去了房子，家里还有一个患有“脑性瘫痪”（Cerebral Palsy）的儿子，负担相当沉重。

在这次募捐中，米拉娜在4天内筹到了约17万美元。通过这笔钱，她为Bridget Bradley支付了医疗和护理费用，以及一年的房租，同时为她换了一辆新车。

第一次筹款的成功让她相当受鼓舞，相较于传统的慈善机构，她的项目在4天时间里筹到17万美元的成果堪称辉煌，这完美符合她最初提出这个项目的愿景——不扯一切虚的，给灾民带来最直接、最快速的现金援助。

于是，她在年中开起了第二次的筹款。这次筹款她扩大了救助范围，将目标放在一些老年人、残障人士，以及医疗负担过大的家庭等对象上。这次筹款活动她与慈善机构My Tribe Rise进行了合作，并且收获了远比第一次更大的成功，她在一周内筹到了约35万美元的资金，这份资金被迅速分配给了五位不同的受害者。

根据媒体的采访，在这两次筹款活动中，“Only Philanthropy”一共吸引了3500名捐款者，平均捐款数额达到180美元，总计获得款项超过50万美元。所得款项应用到灾后救助的速度非常快，从各方面看都是非常成功的慈善项目，这给了米拉娜很强的信心。

因此，这两天米拉娜决定将这个项目继续下去，除了原本帮助洛杉矶火灾灾民的目的外，她觉得可以将“Only Philanthropy”的活动做成一个常态化的长期慈善项目，通过提供“性感照片”募捐的方式，支持包括司法改革、救助流浪者、气候改良等慈善事业。

并且，她还觉得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于是，她在自己的Instagram上征求网友意见，问——

“你还想看谁来做这个项目？”

虽然不像“美队”“寡姐”那样与饰演的英雄角色强绑定，但米拉娜·薇恩翠与松鼠女孩的关联，仍然让很多人在这个项目中，看到了属于现实世界普通人的“英雄闪光”，很多网友非常干脆地说“谢谢你，松鼠女孩”，一些媒体称她是当之无愧的“超级英雄”。

完全拒绝商业化、很明确地没有去越过成人内容的那条线、明确的目的和透明的资金运作，让米拉娜的这一系列动作，罕见地没有陷入太大的关于道德问题的争议——

在今时今日的互联网上，这属于某种意义上的奇观。

在过去，不是没有人做与米拉娜类似的事情——甚至说，贩卖“性感”来支持一些公共项目的做法，并不罕见。在很多大型公共事件里，都会出现“Nudes for XX”的募捐活动，很多大大小小的民间组织还会提供类似于“裸照日历”的项目，来筹措资金。

最为著名的案例之一，是澳大利亚的“消防员月历”。“消防员月历”是澳大利亚官方自1993年开始开创的一个公益项目，每年他们会组织一批消防员，拍摄他们赤裸上半身的照片，来制作一批月历并售卖。所获得的资金，一开始是为了支持儿童医院基金会和儿童烧伤研究，但在后来逐渐扩大资助范围。

现在，“消防员月历”已经成为澳大利亚每年的一项传统——某种程度上，你可以把这个跟袋鼠一样当作澳大利亚的特产之一。发展至今，“消防员月历”还开发出了不同的系列。

比如，展现消防员风采的“烈火猛男”：

还有“消防员与狗”“消防员与猫”“消防员与马”“消防员与各种动物”等听上去很诡异，但实际上……也挺诡异的一些系列：

这项传统，也影响了很多其他国家地区的官方消防组织——比如，香港就推出过类似的消防员月历。

而与米拉娜的做法最为类似的，还有一个2020年的公共事件。由于澳大利亚是个山火频发的国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相关新闻出现，与之相关的公益项目也很多。

2020年年初，有位名为“Kaylen Ward”的美国裸体模特，在自己的推特上宣布会给每一个向澳大利亚山火救援组织捐款至少10美元的人，发送一张裸照。她先是在推特上发了一张裸照，附上了网友可以资助的慈善机构名单，然后网友只要通过私信向她提供自己的捐款证明，就会给其发送裸照。

这个做法，让“Kaylen Ward”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便为各大慈善机构筹措了过百万的善款——直到今天，她本人的X账号名称也仍然是“裸体慈善家”（THE NAKED PHILANTHROPIST）。

但与此同时，这也让她陷入了巨大的社会争议，她的Instagram账号因为这件事而被官方封禁，后续也很难注册新的账号，反而只能看着假冒她的账号在Instagram上存活。

米拉娜与“Kaylen Ward”的境遇对比很有趣，是否越过成人内容的线，让同样的做法在社会层面上的讨论，天差地别。

或者说，目前出现的所有关于类似话题的讨论，都因为这条线的存在而变得很有趣。

互联网是个混沌场，一边是道德的高地，另一边是欲望的泥潭，一般情况下它们泾渭分明，可一旦界限被打破，情况就会变得相当微妙。

如果说，米拉娜有什么地方是成功的，那就是她在打破这个界限的同时，很坦然地接受了欲望和目的的公平交换，又很克制地没有去触碰那条破坏平衡的脆弱底线——在社会层面的认知中，她和“消防员月历”一样无害。

长此以往，“Only Philanthropy”说不定真的能被她做成一个有趣的公益组织。

但另一方面，其实我们也不太明白，“Kaylen Ward”到底有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