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背景小说【第一卷 乱云生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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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一笑特傻
- 编辑:ChunTian
蚩尤看着焦急的辛商,深知对方眼中的担忧并非作假。
“辛商,我们是换刀的朋友,”但蚩尤还是开了口,边走到辛商面前,“你死了,我就应该去死;我死了,你也应该去死。当年我们说的话,今天不必再作数。”
他的声音很是沉闷,令人想起雷雨天逼近的黑云,辛商觉得艳阳下自己的背上却掠过一阵冰冷,他不由自主,抵御般地挺直腰。
蚩尤突然探出手,拔出辛商挂在腰间的刀。
众人大惊失色,都以为那刀会落在辛商的脖子上,有数人已扑上前去。
却是临猗拦住他们,他摇头道:“辛商无事。”
同时“珰”一声脆响传来,只见一道银色的弧光撞在半埋在土中的石块上,那石头大而坚硬,加上蚩尤非同一般的力道,流畅的弧光折成了两截。
那正是五年前两人互换的短刀,蚩尤用不惯,便将自己的一柄悬在床头,辛商则是终日佩在身边。
蚩尤弯下腰,捡起断刀,将它插进腰间的铜带,他的手指轻擦过刀锋时,便有红丝沁出来,刀锋飞薄而锐利,显然曾是一把极好的刀。
“我的刀是送给和我一样的勇士的,你配不上它,我不想看它被你磨了锐气。”
辛商的脸烧地通红,愤怒之色急速充盈在眼中。安邑的人,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刀和弓,朋友之间馈赠的若是这两样武器,就代表结下了并肩作战的情义,若被讨回,是相当耻辱的一件事。
“你换给我的那柄,我死了的话,魂魄回安邑的时候,再亲手还给你。”
辛商从未听到蚩尤说过如此不祥的话,他几乎能想像出月光昏晦的夜里,有人的脚步跨过扣紧的屋门,走到自己床边的景象。因羞辱而生的愤怒突然没了方向,怔怔地说不出话。
人群突然也失去喧乱的力量。
蚩尤不再理会辛商,对着又开始要低下头的众人叱道:“把头昂起来。”
喝责如鞭子般抽响。
“不敢堂堂正正走自己选的路吗?!”
临猗遥遥地站在一方,早先偶尔乍现的狂态收敛无迹,他又变回平日里温和的模样。
他的声音极轻地传来:“蚩尤,无谓做必死无疑的事。”
蚩尤应着这话一笑,好像对“必死无疑”这个冷酷的说法感到很痛快。
他指着临猗的方向,说:“不愿渡河的,都到那边去。”
人们开始慢慢地移动,先是凌乱不明显的脚步声,而后渐渐变成了一股声浪,在浪头的轰鸣中,听起来也格外清晰。他们向后躲避退却,就好像以往无数次向前冲去。
蚩尤和临猗之间立刻空出了一条界线,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将共同走来的他们切成碎裂的两半。
并没有人向蚩尤走去,从临猗的眼中看去,那方的世界静寂得只有单调的风和水,而蚩尤的身影像是荒漠无言的石像,令人的心中生出一阵畏惧和隐痛。
蚩尤凝神望了他们一眼,解下结在背后盛着一点干粮的布囊掷给临猗。
“这我不需要了,你们拿走吧。”
临猗张了张嘴,像还要重复最后的劝说,然而话未出口,却有一个稳定的声音响在他之前。
“慢着,我愿一同渡河。”
随着这短短六字,所有人吃惊的目光同时落在这个排众而出的人身上。
他形容瘦削苍白,肩披的皮甲空落落地挂在身上,比起魁梧的安邑人,足足要矮一个头,看上去毫不起眼。临猗扫他一眼,脱口道:“你不是安邑人?”
那人并不答话,仍然缓步走向蚩尤,步子不疾不缓,好像刚才做下的决定并不攸关生死。
蚩尤看着他在面前站定,从未有生得如此孱弱的人追随身边,说要和自己并肩而战,他甚至觉得这个人还不比腰间的刀高。这个人笔直的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激昂的感情,蚩尤觉得自己像被木石定睛望着,心中兴起一阵古怪的恶感。
蚩尤只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气,忽然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不管你是哪里人,跟我来,我们用的是一条命了。”
那人点一点头,并不谦逊,淡淡地说:“生死是莫大的事,不可轻掷,我站出来,更是愿保这次渡河万无一失,只要过了今晚,我便有安全无虞的渡河之法,不知可否听我一言,稍安勿进?”
他的音调不响,一字字却格外清晰,顿时临猗和蚩尤的脸上同时露出惊诧的表情。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着,围成几个圈,篝火逐个亮起来。白天里阳光虽烈,到底还是早春的时节,日一西坠,晒了整天的大地上腾起的不是干燥的热气,而是一股阴凉,令人不由地猜测本该蕴集在天上的云气,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锁到了地底。
长流水边四五里处开外,起伏的山脉绵绵延伸到西方,山石撑拄,有好几处巨大的石块像是对合的手指般堪堪顶住,人走在下面,仰头看不见天光,无比地陡峭难行,更不能在那里过夜。所以立意回乡的人们并未即时离开,决定在晚上择定路程后,清晨出发。
人们虽然挨紧着坐在一起,却失去了过去的生机,他们在部族的庆典上,会拍着手掌高歌,和身边的人分享烤好的猎物,场面混杂而欢快。但现在他们只是将手拢在火边,偶尔才有人低声交谈两句。
辛商盘腿坐着,垂头摩挲着腰间原本挂刀的地方,偶尔又忍不住,不安地回头看看身后远远坐着的蚩尤和外乡人。他绝对无法相信那个突然出现、行迹诡异的家伙。自午后听到玄夷的豪言起,他想了很久,才记起自己曾在狩猎归去的路上见过这人几次,当时旁人告诉他,这个身上连小刀也不佩一把的家伙叫玄夷,是南方天虞部的人,自称是敬慕“人皇”神农,仿效他经历天下、探索万物的真微的游历者,不过两年前来到安邑后,就不再离开,多半是个被自己部族赶出来的罪人才对。
辛商身边的临猗,紧紧地盯着火堆,似乎也正困惑于此,他开始有些动摇,一心想着玄夷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在他们的火光照不及的远处,蚩尤摸出火石,敲击着打火,碎刀在他的怀中散发着寒气,他颤抖一下,缩起了肩背,随即又挺直了。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声言要和他一同渡河的玄夷,此刻默不作声,正用手指在泥地上画着凌乱的线条。
他的面孔与安邑人常见的那类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完全不同,容貌清秀,看久了却有点模糊,好像摇晃在盛夏阳炎中的残影,左脸颊颧骨上侵蚀着一片蛇鳞般的黯白痕迹,
恰是这个人,赞同了他的作为。
蚩尤心中仍未能摆脱恶感和隐约的感激交杂在一起,使得他说不出话来。
两人无言了半晌,玄夷忽然抬头,眼神越过蚩尤投向他背后,那里正飘起一线莹莹月光。
时节恰逢月尾,月轮已细得只剩一弧,但清光丝毫不减,顷刻间澄澈明净的月色迅速照遍河边,暂时被暮色隐没的长流水,像是受到召唤,再度现出身形。
玄夷注目那道月光半晌,忽然开口,声音分明流露着一点喜悦。
“月将残尽,正好助我们渡河。”
蚩尤本来也扭过头去看那道月,听了这句话却是一愣。
他知道月有阴晴规矩,曾听临猗说过有些能人能算准一年之内的变化,却不知道月亮和渡河有什么关系。
他回过头,不解地问:“是该月亏的时候了,怎么扯得上渡河的事?”
玄夷道:“首领有所不知——”
“咦?”
他一个外族人,便不和其他人一样直称蚩尤的名字,蚩尤的武勇,虽早冠盖全族,到底还不是族长,他便折中取了个称谓,蚩尤从没听见过有人这么叫自己他,一时不知他说的是谁,怪了一声。
玄夷见他迷惑,知他不明,又催问一声:“首领?……蚩尤?”
这回蚩尤知道是对自己说话。
“‘首领’是个什么东西?”他瞪着眼睛,只有在遇见想不通的事时,他才会看来有些近人情,“别人都不叫我首领,我只有一个名字。”
“那是我们族中的敬称,我是来投靠的天虞族人,不能和别人一样。”
蚩尤摇头:“你们的习惯不好……在安邑我决心要过了这条河到中原去,是想过它会因为大旱变浅,但也没想过它要是不浅我就会退缩着不过去。你说让我再等一晚,难道不是想等着看河能不能干?你要不等它干,照我说的泅水,现在就该在对岸中原了。”
玄夷低低一笑:“这称呼……以后你会用得着。”
“什么?”
玄夷提高声音:“首领误会了,首领只见过安邑的河流,再深不过没顶,只想到这点不足为怪。……长流水至今不衰,又是西方的屏障,再多几十个旱日怕也晒不干它……到底是有神佑与否,此事过于飘渺,我说不清,也许它另有源头,而那处并无旱情……”
“是在何处?”
玄夷摇头:“真要如此想,除非是洪涯境……”
蚩尤一听,直起腰,一手按膝,像要跳起来。
“首领不必急躁,”玄夷立即说,“长流水或许刻意为之,洪涯境中的至尊,也未必见得多么看重中原,临猗所说的,至多只是揣测,不可当真,但退一步讲,倘若伏羲陛下真有此意,我们也束手无策。”
“照你这么说,说来说去,还不是过不去。干脆现在冲一冲,好过在这里多想。”
“束手无策,那是对洪涯境说的,”玄夷说得不疾不徐,就像按着涛声的节奏,“只要是河,一定有涨落盈枯,盈枯归于水,而涨落之势……”
他指着蚩尤背后天空:“取决于月神望舒。我请首领再等一晚,就是要再测一测月龄。”
“河水随月,有涨有退,两极可距十肘,退潮时长流水就会失去现在的威力,水位急退,也流不快,渡河的机会,会高得多。我已算过,两天后下弦枯潮,潮水最低,那时强渡,或许能一举成功。”
“当真?”蚩尤有些怀疑地指着地上交叠的杂乱线条,“这就是你说的测算?临猗说过,有些部落的人,能算太阳月亮的轨道,你是那种人吗?”
玄夷坐着弯一弯腰,慢吞吞地说:“我只是个珍惜落脚地的流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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