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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受访称:我认识的富二代甩屌丝十万八千里

时间:2015-07-12 09:22:47
  • 来源:互联网
  • 作者:newtype2001
  • 编辑:newtype2001

郭敬明从缺乏照明且狭长的过道走过来,被几位助手簇拥着。虽然身材瘦小,但任何人都会立刻知道,这一群人当中,他才是主角。在窗前的微光中站定,他微微欠身,问好,就座。他礼貌、谦恭,但绝对强势。对每一个问题,他有问必答,从不掩饰,回答坦诚真切,同时滴水不漏。拍照时,他一套套换衣服,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做出同样的表情,用不带个人情感的职业化态度对待这项工作。

对话中,这个一直被巨大争议所遮蔽的年轻人,袒露了内心深处的想法,关于财富、权力、社会公平、富二代、垄断,关于孤独与死亡。

我不要一个行业都做到99分,我就要做五个行业,都做到80分

问:如果仔细看你的访谈,会发现你经常提到一些在艺术和思想上影响过你的人,电影方面的岩井俊二、蔡明亮、王家卫。作家中,有苏童、史铁生、王小波,这些人的作品风格你会喜欢,会让很多人惊讶。但为什么你的作品中没有这些人的痕迹?为什么作品的差别会这么远?

郭敬明:我涉猎的范围很广。在初中、高中我们疯狂阅读的时候,我在自贡,没办法接触到很多类型,所以在这个范围里面看到的比较多,我喜欢这些文艺的东西。2000年去了上海,这是我人生最黄金的14年,它对我的性格多少是有改变的,包括视野、审美取向。上海是特别务实、国际化的城市,它的很多文化审美很西化、国际化,它会带来很多日本、欧美文化的东西,这样的情况下,你的视野、眼界比在自贡的时候要开阔很多。你会接触更多的类型,这样会发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就像我看电影一样,我喜欢看一些很闷的电影,比如金基德的电影,像《莫比乌斯》,我看到后面都哭了,很压抑,我觉得这是它能憾动人的东西。

但是,我是不是要拍这样的东西?不是,这就是我的选择。我可以喜欢很多类型,比如我也喜欢交响乐,那我就不听流行乐了?不是。我也很喜欢流行的歌曲,要是让我在电影里面选择,我也可能会选择电影里的流行歌曲。有些人是在很窄的范围内,只看一个类型的书或片子,但是有些人什么都看,口味很杂。我可能偏向后者,而且我发现我可能擅长于大众都能接受的东西。但是到了很文艺、很厚重——比如王小波、王朔、莫言的高度——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没有到那个位置。

问:但你想有一天能到那个位置吗?

郭敬明:不勉强,很难,一两百年留得下一两个人就不错了。在电影的层面,好的商业片、类型片是可以通过学习和练习,通过好的资源整合去做出来的,但是传世的经典作品真的是可遇不可求。每个导演都想拍出那样的作品,但不是每个导演都做得到。对我而言,起码目前为止这不是我的目标,太好高骛远了,我拍电影还没有一年,就想拍出《辛德勒名单》,这是不可能的。写作上我也没有那么深的追求。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经历,我的天赋、才华。我很聪明,我可以学东西学得很快,但要是今天要求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写作上来,承诺说会取得很好的成功,达到很高的位置,但是要牺牲其他很多东西,我的衡量就是,我不愿意。这就是我最简单的判断。

终极目标是去拿茅盾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或者多高的文学大师的地位?这不是我的人生价值。不一定要按传统的类型要求自己,比如要得什么奖,要写得多深刻。我意识到我不能到达博尔赫斯那样的大师的地位,而且我觉得金庸也不错,哈利波特也挺好,五十年、一百年之后提到金庸,你还会记得他,那你说金庸的作品算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经典文学?其实也不是。

人的观念在渐渐发生变化,时代向前推进,曾经的主流和经典反倒变成了边缘,现在再向年轻人提到我们曾经认为是经典的东西,他们可能觉得很偏、很冷门。但是余华、莫言等,曾经是绝对的主流。随着时代的发展,怎么去定义谁是主流,谁是权威?价值标准都在发生变化。王朔刚出来的时候,有人说,这是什么痞子文学啊,根本难登大雅之堂,但是现在都说他是大师。所以后来我不再纠结,我的性格、审美使我不爱走极端。当然,阅读门槛很高的东西,我也很喜欢。

我的人生价值观取向就是,不是要一个行业做到巅峰、做到99分,去无限地追求,我就要做五个行业,每个行业都做到80分,我的人生体量是400分的总体量,而你是99分的总体量,你很难说是99分更成功,还是400分更成功,我可以又做作家,又做导演,又做商人,每一样我可能都做不到最好,但是我做得都还不错,都是在优良的阶段。这样人生价值实现出来的东西也可以带来成就感和满足感。

问:这是在后来你的可用资源、你的协调资源人脉的控制能力能达到更多行业的时候,才有这个想法,还是一开始写作的时候?

郭敬明:渐渐地在这个环境里面产生的判断。从写作开始,你会面对很多诱惑,就要有很清晰的敏感度去判断哪些你能去做,哪些不能做。我以前也被叫去当歌手,去演戏,但是帮别人做过这些之后,知道这不适合我。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清晰地明白哪些我有能力去做,哪些有兴趣做,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一开始不会有那么清晰的人生规划。

不能因为有钱,就定义这是罪恶

问:在所有采访中,你都说上海对你而言,精神上的刻度远比四川要大得多。一个人的价值观形成,无非受几个维度的影响:家庭教养,同伴教育,社会环境以及学校的教育。如果回到开始的时候,你在小城的生活,你父母对你未来有什么要求吗?

郭敬明:我一点不认为我有多奇怪的价值观。我的爸妈很普通,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好好念书、好好努力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才能有钱,不然就会很穷,找不到好老婆,怎么才能买大房子,买车,孝敬父母。全中国90%的父母都是这样教育小孩的,很少的精英群体会说金钱不重要,要去关怀人类。我父母不是教授,我现在作为公众人物,(人们)对我可能有更多要求,但是回到最初十几岁的时候,我哪会有那样的想法。这个价值观是错的吗?我觉得一点都不错,它很朴素,每个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我父母对我要求的前提是不能犯法,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得靠自己的努力,这是我父母给我的基本教育。

我的价值观是从小形成的,只要不犯法,靠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工作过上好日子,别人就不要干涉我,你管我怎么花钱,管我怎么去选择我的人生,我又没有去杀你,没有去走私、贩毒,我合理地享受生活。我赚了这么多钱,不用就对了吗?还是说要全部捐给别人?这是一种道德绑架。不能因为有钱,就定义这是罪恶。要看他如何得到钱,以及如何使用这些钱。要是赚了钱去嫖娼,就是值得批判的。但是在合理的范围内,买名牌就有错吗?那干脆把所有名牌店都关掉好了。讲名牌、讲物质就有错吗?说我的电影在宣扬,那所有的时尚杂志不是更疯狂吗?把所有时尚杂志先关掉好了。

我觉得大家把它上升到了极端的对金钱的仇恨。不管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钱,只要有钱就是错,就一定会产生对立。

问:这和中国社会发展矛盾和贫富差距有关。

郭敬明:对,我觉得我扮演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一个符号的作用,让人们去争,但实际上我并没有要煽动、挑战什么。以前爸妈每个月给我1500块钱,我就在1500块钱内生活。除了交学费、食堂伙食费,剩下200块,就买200块的鞋子,剩下500块就买500块的书。现在可能一个月不是1000块钱,是10万块钱了,我如果还是按原来那样来花,那样的生活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管是我,还是《小时代》,本身并没有那么大的问题,都不是矛盾的源头,矛盾取决于中国现在的社会环境,贫富分化,不公平的待遇等等,这些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突然有了这样一个现象,给大家一个地方去宣泄,所有情绪都往这边走。

问:你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坦白讲,是不是最初也有逆反心理,“你们这样说我,我反而要炫富给你们看一看”?

郭敬明:我觉得之前也有炫富的阶段,但不是你说的这种心理,而是很朴素的。比如男孩买了辆山地车,会很想给朋友看,女孩买了漂亮裙子,会想给闺蜜看。还是小朋友的那种有了好东西的心态。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我忽略了自己作为公众人物的示范效应。2004、2005年,那时不太成熟;但是现在,你看不出我穿什么品牌,我也很少会对外提及我用的什么、穿的什么,也很少会聊这样的话题。确实我也渐渐过了迷恋品牌的年纪,我觉得舒服就好了,不用再去证明什么了。

刚开始起步的时候,还感到有些害怕,社会有一个既定的标准去衡量你,要求你,这个时候你还是要强化自己的安全感。现在除了隆重、正式的场合,我也不会过分讲究什么。以前是不讲究不行,别人会要求你。现在不讲究,别人不敢说你不行。当你越强大,自我越完整的时候,你就不用再去用外界的符号去定义你自己,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符号,一个品牌的形象。就像乔布斯,永远就是一件黑毛衣,你也不能说他什么。

问:你在自贡小城的生长经历,是让你觉得到上海面对繁华之后,有自卑感、不安全感的基础来源吗?

郭敬明:可能前一两年,大一、大二刚进学校的时候会有。但是我很快就开始写书赚钱了,所以那个阶段没有持续很久。那时候我不认为这是很严重的问题,顶多对上海有向往,但回到校园,大家都是学生,有人比你(条件)好,也不会那么夸张,不会像现在这个程度。父母那时候给我的钱不记得了,可能不到1000,这还包括学费那些,剩下来不多。那时在学校里不想花钱就不会花钱,但是要进城就不一样了。让我头疼的是,我是学影视工程的,要配用设备,DV什么的,十几年前的自贡还不知道DV是什么,上海也还没普及,老师让我们买,对我的家庭条件来讲还很困难。

那时眼界很封闭,根本不知道一个杯子可以卖到几千块,一双鞋可以卖到1万,当时跟同学的差别可能就是我的鞋子500,你的鞋子1000。那时有压力,但是没有到受不了的地步。反倒是成为公众人物,进入球探足球比分圈之后,压力陡然放大了。就是刚成名那两、三年。

问:在小城生活,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在大城市里立足,但仍然有着小城青年的自卑和劣根性的这样一种人,这是(指凤凰男)贬义词吗?

郭敬明:自卑在我身上越来越少了,几乎不会有明显的存在。但周围有朋友说我骨子里还是像乡下的小孩,喜欢热热闹闹的,吃饭、出去玩要带一大帮人,有天生热情的张罗感。但是从小在纽约、东京生长的小孩,那种冷漠和隔阂是很难改变的,可能自己享受红酒、美食。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坏事,我性格里就是喜欢分享的。我当作家的时候,身边有很多喜欢写东西、有才华的人,我就想帮他们宣传,推他们,为他们站台,这样我们公司也会越来越好,我本质上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越来越好。我拍电影之后如果身边的人想做导演,我就会尽力去推动。我希望有这种热闹的感觉。

问:28岁的时候你立了遗嘱,你是很怕死的人吗?

郭敬明:我不怕死,主要是我死了之后有太多事情。如果我只是小白领,每月一两千块钱,能留给别人什么呢?没有立遗嘱的意义。但是天灾人祸说不准,不能抱着撒手不管的心态,你的公司、父母、伙伴怎么安排,留下那么多的问题,不能撒手不管。我是掌控性很高的人,我喜欢我的人生是规划出来的。我的状态是,现在大家都是以我为核心在工作、生活,我怕因为我的问题造成他们巨大的变动。不管我在不在,我都希望他们能安稳地发展,哪怕给他们两三年的缓冲期都好,他们能在这个缓冲期里再找新的工作,而不是我突然没了那种状态。

问:你的那些随笔、散文当中能反映出你内心强烈的不安全感。你曾经写过,“我要挣足够多的钱,让父母在晚年身体不好的时候可以治病,甚至换命。”这种不安全感是一直伴随着你吗?到现在也没有解决掉吗?

郭敬明:可能就是在父母方面上比较较真。我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跟你动怒,但是在这个事情上你不要碰,这是我的底线。我一方面很喜欢他们,随之而来的是,我很怕他们离开我。虽然现在我没有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但是我心里有一个屏障,哪怕退到最后的位置,我还是一个儿子,这个身份是最底限的安全感。但是他们去世了,我连最后一个身份都没有了,这是比较可怕的。

我小时候和他们关系非常好,如果有一天,明明我知道是花钱可以解决(父母的健康)的问题,而我没有钱,我会恨死我自己。往往很多疾病是没钱治而放弃,我看到这样的新闻会受不了,我太容易被这样的东西刺到了。写母亲、父亲的电影我不喜欢看,对我的冲击太大,我尽量少碰这样的东西。所有尽量有一个准备在那边,怕突然有一天遇到这样的状况。

其他方面的不安全感已经渐渐冲淡了,你自己越来越强大,就不太怕有所谓的失去,失去了会再有,钱还可以再挣,但还是有些是你无力改变的,比如衰老、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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